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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無法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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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委託人的安排下,蒙羅回到下榻的旅館房間歇息。

  他如今連開個門都有些困難,先前施展咒術導致的副作用並未完全散去,他緊咬著牙脫下外套,結果看到的是手臂上仍殘留數條紅色的燒痕,便到浴室沖了涼水後才逐漸緩和。

  坐在床下稍微瞇了眼,等休息充足就開始整頓身上的裝備,先擦拭剛解除咒術沒多久的短刀,小心翼翼收回腰側處,接著把兩把藏在身上隱密處的槍械一一清理乾淨,試了試快速拔槍的手感後,開始整頓起委託人們託付的任務。

  「千里迢迢讓我從皇城一路殺到邊境小鎮,如果背後沒有陰謀論的話,我可會拍拍屁股走人的。」

  邊說完,他攤開抵達北方小鎮時所買的報紙。

  「嬰兒誘拐案」,據大眾說法是近日國內發生的大量嬰兒失蹤案件,多人宣稱看到數名咒術師操控「影」抓走嬰兒,並時有所聞嬰兒誘拐的隔天發現其家長倒臥於家中的屍體,屍體有些完整,有些則被「影」啃咬過,渾身滿是牙齒撕咬過的痕跡。

  這件事是極為嚴重的社會問題,咒術師的形象大減,甚至一度發生類似女巫狩獵的慘劇,數名咒術師慘死暴民手下,更讓人心灰意冷的,莫過於嬰兒仍持續消失,蒙羅深信若是再不出手解決,別說其他實力三流的咒術師,最終連自己都會成為暴民攻擊的目標。

  他攤開全國地圖,並從腰袋的其中一個小袋子抓出一把小鐵球,低聲唸完一句咒術後朝地圖一丟,所有小鐵球井然有序地排列出不規則的形狀。

  他看了忍不住嘆息。所有鐵球散落全國各處,但是數量盡都不比聚集在北方小鎮的多。近三分之二的鐵球凝聚在北方小鎮。

  「就跟妳說的一樣,全都聚集到這裡了,而且數量很多,簡直是在搞人體練成。」

  但就算是白癡也知道人體練成就算帶上充足的「供品」,也不一定能成功。所謂的人體練成,即是靠著大量咒術支撐,並奉上大量「牲畜」作為「供品」與神簽下契約,短暫地擁有精煉出瓶中人的能力。

  只要聽到有哪個蠢貨自認為人體練成簡單就搞出犯罪的事,蒙羅勢必對此人嗤之以鼻。他很清楚人體練成的代價不只是犧牲「供品」。想要擁有神一般的能力得付出的代價遠比任何人想像的多,歷史上卻自始至終人人趨之若鶩般緊追不捨,就像飛蛾撲火一個個無謂的送死。

  蒙羅解除咒術,頓時所有的小鐵球融化成液體,彷彿有意識的生靈一致地爬向蒙羅展開的手掌心,他一握緊,融化的鐵球就這麼消失在他的手中。

  「這年頭白癡就是這麼多,怎麼規勸都不聽不進去……如果不是妳,我真想放任這次的事,讓那群白癡變成一團爛肉。」

  說著說著,蒙羅抬起了頭。

  在他頭頂上,本是潔淨、掛著小吊燈的天花板,如今卻多出了「異物」。

  「啊……啊……請你,務必救救我的孩子……」

  那個異物發出了相當扭曲的哭泣聲,那是上半身露出天花板下的女鬼。

  她的面容慘白如紙,沒了眼珠子的眼窩如今已成一片漆黑的窟窿,並流下悲憤交雜的血淚,她的嘴角明顯被鈍器撕裂到逼近太陽穴處,長髮黑如墨,沒有峰卻像八爪章魚向四處飛散。她的模樣雖然恐怖,卻有著讓人鼻酸的可憐之處。

  蒙羅對此事早是習以為常,面對女鬼的哭訴視若無睹,繼續說:「我很同情妳,但是能接受一件以上的委託已經很勉強,再者你不把任務內容說明清楚,就算我翻遍整座小鎮可沒法為妳做事。」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人帶走……」

  「我知道,難道他會自己飛到這麼遠的地方嗎?」蒙羅沒好氣的說。

  他憶起遇到女鬼之初。他在繁華的黃呈過著賞金獵人刺激又不愁吃穿的充實生活,不過他一直有著相當困擾的事,那即是不只能看到幽靈,甚至還能跟他們交談。

  自幼便受其能力所擾,尤其長大成為咒術師後這個症狀便是沒來由的急速惡化,不但無法釋懷的紛找上他,甚至總強求些事要他達成。

  尤其皇宮枉死的幽靈又多到大爆炸,原先在宮中擔當皇家咒術師的他早是忍無可忍,在一次事件後跳槽成為賞金獵人兼偶爾心情好打發幽靈的業餘咒術師,過著每天為錢奔命又自由的生活。

  有一天——其實不過是昨天發生的事,他也只是路過城堡的城門附近,就被附著在眺望塔的女鬼給死纏不放。

  一開始他以為又是城堡枉死的女僕,然而聽到她哭訴的要求後,蒙羅二話不說放棄在皇城執行的任務,並因緣際會下接下類似的任務,帶著旅費和幾個配件翻山越嶺來到位在北方邊境的雪國小鎮。

  「妳被殺之後孩子被人帶走,如果光憑這句就能找到兇手,我事後把頭拔下來。」

  蒙羅抽出活人的委託人給予的幾張照片,丟在地圖上。

  照片上全是「影」被人操控進入房子的過程,還有數名咒術師不尋常的慘死模樣。

  「首先整理已知的情報吧。首先國內的嬰兒全都是被咒術師操控的『影』帶走,並照剛剛的探測確定全被集中在這座小鎮。但是奇怪的來了,眾人都指出這件事是咒術師的所作所為,所以這幾天出現謀殺咒術師的問題也不稀奇。

  不過,為什麼委託人把這幾張咒術師怪異的死相丟給我。如果不是威嚇我,那就是事有蹊蹺。

  我首先能想到的,就是咒術師遭人利用,並在利用完後被人以『死術』殺害。」

  蒙羅看著照片。死術是咒術師唯一能殺人的術式。

  他很明確的知道殺死他們的全是自己人,但是為什麼要這麼做,當然又跟那個人的利益有關,至於是什麼樣的利益,蒙羅就不曉得了。

  他先把這件事耽擱,抬頭詢問女鬼:

  「至於妳。妳聲稱妳的孩子是被人帶走,而不是『影』,所以妳還記得當時在場的人長什麼樣子嗎?知道長相的話,要揪出凶手比找上『影』更容易。」

  然後等事情結束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皇城繼續過我爽的日子。蒙羅暗忖。

  「孩子……我的孩子……」

  蒙羅嘆氣:「妳再怎麼哭妳的孩子也不可能回到身邊。如果把整座城哭倒那我還能接受……」這已經不只是他第一次聽到她歇斯底里的悲鳴。

  「褐色的……」

  「蛤?」

  「褐色的……頭髮……國王最忠誠的……大臣……他們……」

  蒙羅愕愣,「什麼?妳說的忠誠大臣,莫非指的是……奎特大人?果然就是他做的嗎?果然這件事是他在背後操控的嗎?」

  說完苦惱地習慣性咬住拇指指甲,似乎已經料到整體事件背後的陰謀,他腦袋裡想著往日掛著和諧笑容的青年容貌,雙手攤開又對地圖施展出咒術。剎那,北方小鎮的位置出現綠色的雙層法陣,外與內往相反方向轉動,地圖的百分比急速擴大,沒一下子地圖如今變成北方小鎮的街道圖。

  他拿出一塊鐵球,往地圖丟了下去。

  鐵球在同一條步道來回轉動,蒙羅盯著許久,最後小心翼翼端了起來,並往轉動處畫了圓圈。

  蒙羅又一次咬牙。

  皇城雖然繁華,卻不是好地方。優美的生活環境,所到之處盡是社會案件的問題,就連皇宮經常上演爭寵的廝殺戰。

  他在皇宮見多了,至今秉持不容輕易相信任何人的死腦筋個性。皇宮有枉死案早已不是稀罕事,因為爭吵導致屠殺致死的人不在少數,礙於檯面問題,多半枉死的人都是些沒有權勢的低賤之人。例如奴隸、勞工人,或是僕傭。

  蒙羅之所以離開皇宮,並不只因為上述的理由。

  他見到太多惡鬥,多半的事件超出他所能預料。其中就和奎特大臣有直接關係。

  那名賢臣——私底下正是搞出無數弊端的卑劣男人。表面上他是個性敦厚的溫柔青年,然而一旦與自身利益有關,他便會化身為惡魔,無所不用其極達到目的。

  那個人做盡壞事,卻為什麼始終不被人揭發?原因很簡單,他的地位在皇宮屹立不搖,他的權力太過重要以至於一旦揭發將導致全國發生巨大變動,年邁以大的國王根本應付不來,更別說到現在他都還沒擁有皇子等著即位。

  「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帶走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妳冷靜點,妳的哭訴我知道,但是就算知道那傢伙背後操控這個事件,誘殺回皇城把他打個半死也是找不回妳的孩子——」

  話還沒說完,女鬼像失去支撐從上方急速墜落,在與蒙羅的鼻尖碰到之際停在半空中,雙手抓住他的衣領,睜大幽黑的眼窩以悲憤不已的聲音咆哮:「把我的孩子帶回來——我的孩子——」

  「我知道!所以不要抓著我!妳就算抓著我孩子也不可能飛回妳身邊的!放開,不然就算是妳我可要施放毀滅咒——」蒙羅急切地大喊,他還是第一次被鬼抓起衣領,深怕沒安撫好反倒先成為她復仇不得失手的犧牲者一號。

  「他派人殺了我,把又把我的孩子帶走——我的孩子——我最寶貝的孩子啊——」

  「他派了誰殺妳?」

  「一群髮色怪異的傢伙——有個紅頭髮又留鬍子的男人拿刀砍了我——有的綠頭髮的男人刺了我的心臟——最後,那個人把我的孩子搶走了——我的孩子……我寶貝的孩子……你在哪裡……」

  女鬼說到最後,已經是語無倫次的歇斯底里,看到她放開衣領,雙手掩著眼窩痛哭不斷,蒙羅稍微整理儀容,勉強整理她斷斷續續丟出來的情報,看著地圖上被畫出來的大圓圈。圓圈包含的建築物少說有數十間,他開始苦惱該從何找起。

  「看來得直接行動,現在搜出的範圍這麼大,就算直接出發恐怕要找到得花上好長時間……對了,他們操控『影』,或許能堵上一隻跟在後頭,但是現在咒術實在用的太多,如果有更確切的……」

  等他抬起頭時,女鬼早已不知何時消失在房間,連她悲慟的哭聲也聽不到。蒙羅在房裡來回查看,心想為什麼突然失去蹤影時,發現地上躺著一張紙條和照片。

  撿起來一看,紙條上頭寫著小鎮上的酒店地址。照片上則是照出昏暗的房間,裡面出現兩個人,一名紅髮的絡腮鬍大叔拿著沾滿鮮血的刀子,另一名綠髮的男人則手持斧頭,刀緣處同樣沾滿了血。

  在照片的邊緣,有個模糊的身影,他抱著嬰兒,僅能看清的笑容極為猙獰,似乎正看著照片中央倒臥血泊的女性屍體。

  蒙羅看了照片多時,聳聳肩自言自語:「早該給我像樣點的線索,還讓我苦惱了半天。」整頓好裝備後,穿上黑色大衣二話不說離開房間。

  他循著紙條上的地址來到酒店。

  即使入夜也不見人潮退去,尤其室內更加熱鬧,幾名年紀大的男性相聚舉杯慶祝,蒙羅不曉得他們在談些什麼,放眼望去並不見照片中的人,心想或許能從酒店老闆打聽到有用的消息,便上前坐到櫃檯前點了杯酒。

  「小夥子,獨自一人在酒店是在等待什麼?」挺著渾圓肚子的老闆遞了酒後開始向他搭話。

  「我在找人。」蒙羅說,一小口啜飲著酒。

  「找人?難不成期望在這間小店尋得豔遇?」

  蒙羅一聽不禁苦笑:「啊啊,我的話是不可能的。」

  「小夥子你還年輕,不該這麼晚了還逗留在外,被我規勸還算慶幸,如果喝醉了在外可容易碰上不安好心的強盜。」

  「沒問題的,老闆,我的酒量夠好。」

  說完,蒙羅一口飲盡酒。他抽出照片,推向老闆的方向並指著上頭的兩名男子。

  「話說回來,老闆你認識這兩位嗎?」

  老闆一看,神色在一瞬間呆愣住了。「啊,這幾個大傢伙可都是我的得意助手,敢問你找他們是不是因為委屈之故?」

  蒙羅敏銳的目光觀察到他的表情相當僵硬,卻又像在隱埋什麼事故作鎮定不知情,心裡想著似乎隱含了什麼,歪著頭委婉的說:「這個嘛,在公開場合我很難解釋……」

  「小夥子,我不曉得他們在外頭鬧出什麼麻煩,但是他們畢竟都是做苦工,家裡還有老小扶養,如果情非得已……」

  「老闆。」蒙羅一聲打住。「我也不過是請教老闆你認識他們,並沒有任何惡意找上他們。老闆,我有私事得跟他們洽談,所以想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

  「這、這個……」老闆遲疑了許久才開口,他回過頭看向身後的門,再壓低身子向蒙羅輕聲細語:「我會請他們出來,但是這裡實在不方便你們交談,不如到裡頭坐坐?」

  蒙羅以旁人看不出的程度抬起一邊眉頭,覺得事有蹊俏,「……那就麻煩你了。」

  說完,他立即起身,在酒店老闆的帶領下進入後門,屋內放了一堆雜物,儘管行走困難,他還是盡可能跟在老闆身後來到又小又骯髒的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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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篇是我期待已久的幹架回(欸

  然後我已經想到等這篇處理掉以後(欸)下一篇故事的類型了

  史詩班的鬼故事(什麼鬼),還是嘗試說教向的奇幻短篇(又是什麼奇怪的東西),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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