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

第二章

　　保健室裡，我坐在床沿處，無言的瞪向到現在還試圖把我壓回床上的雲家兩兄妹。

　　「就說休息一下就沒事了，都老毛病了。」

　　雲軒晴回瞪我，說：「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要你休息。每次你情緒失控就會暈倒，真不知道你自己怎麼能這麼不在乎！」

　　「我又沒暈倒……」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我情緒不穩，就會造成身體上的不適。

　　而每次失控時就會暈倒的毛病，一直很令雲軒晴擔心。

　　然而我卻認為，這恐怕是一種對自我的保護機制，避免我在情緒失控時，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憾事。畢竟在那樣的情況下，發生什麼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因此我並沒有很排斥這樣的情況，反倒是雲家二人比我還要憂心，讓我哭笑不得。

　　聽到我的回嘴，他生氣的開口：「你……」

　　「好了好了，反正我現在很好，別再那邊你你你的。」見他的眉皺得更緊，我趕緊轉移話題：「然後，說好的解釋到底在哪裡呢？」

　　「……」

　　……這招真好用，一秒沉默。

　　「雲、軒、晴！你見鬼的到底說不說？不說就算了，我本來也沒興趣知道，是你一直表現的很奇怪，也是你自己說要給我解釋的！」

　　他嘆了口氣，看向從剛才起就一直很沉默的雲奈芳：「奈芳，你先回去吧。」

　　雲奈芳對於故意把她支開的行為感到有些不悅，然而卻依舊聽從的轉身走出保健室。

　　雖然從開啟的窗戶往外看，她走的方向好像不太對……可能是要回去拿東西吧，剛才走的匆匆忙忙，什麼都沒拿。

　　在確認過護士小姐聽不到我們的談話後，雲軒晴轉身，很認真的看向我。

　　「宇翎，我就單刀直入的說了。我和奈芳都希望你加入學生會。」

　　「我不要。」

　　「我知道這件事情需要考慮，所以……什麼？不要？你……」他彷彿沒料到我會如此直接的拒絕，臉上的表情有些錯愕與凝滯。

　　「我不要，感覺就很麻煩，我沒有興趣去和學校的上層攪和，只想平平淡淡的過日子。」

　　他急急的解釋：「宇翎，你知道加入學生會的意義在哪嗎？我指的不僅是高中部學生會，還有華央自治會！華央自治會可以說是國、高中和大學部學生會的統籌……而且你到底為什麼回答得這麼果斷……」

　　我才不會告訴他，剛才安威霖早就先他一步發出邀請，只不過我來不及回應罷了。就算能回答，我的答案也是肯定的「不要」。

　　「所以呢？重點應該不在我吧。你為什麼會把腦筋動到我頭上？你應該是知道我的個性的，我是那種會為了權力，因而加入學生會的人？拜託你要扯也扯個像樣點的理由好嗎？」

　　「……果然這樣不能說服你呢……」他苦笑。

　　「所以，發生什麼事了？有事情就快說。」

　　他坐到我身邊，安靜了一兩秒，然後開口。

　　「好吧。」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安威霖學長他其實算我們家的遠親，所以我和奈芳都破例提早成為學生會成員。其實我們去年開始就有在參與學校事務了。」

　　原來是這樣子。

　　這麼一來，今天早上的事情就說的通了，只不過雲軒晴會瞞著我的理由絕對不只這樣，所以我還不打算罷休。

　　我冷冷的掃了他一眼：「意思就是說，你以前告訴我有社團活動要忙，沒有辦法和我一起走，其實是騙我的呢，哼哼。」

　　他撓了撓頭：「啊…啊哈哈，重點不是這個啦！宇翎，不是我在開玩笑，加入後你的人身安全也會受到校方保障。」

　　人身安全……？為什麼會扯到這裡來，也太跳痛了吧。

　　我狐疑的看著他：「我的人身安全什麼時後輪到你來關心了？和加不加入又有什麼關係，這什麼奇怪的邏輯啊！」

　　「你……我真是被你氣死了，你還真的不知道啊！」

　　我一陣無語。到底還有什麼是我該知道的？

　　「我今天中午提過的不良啦，不良份子。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嗎？被盯上是真的會完蛋。」他盯著我的臉，「他們最近很誇張，你不是都走路上下學，很可能會成為目標啦。」

　　聽到他的話，我一陣失笑。成為目標？我倒是很想看看，是誰敢來惹我。

　　開玩笑，當我吃素的，好欺負啊？

　　「如果他們來找我，其實也不錯啊。」

　　雲軒晴瞪大了雙眼。

　　「這樣我可以順手解決他們，為民除害，真是一舉兩得。」

　　他氣得發抖，看來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不過在沒搞清楚以前，我可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他。

　　「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他們可不是一般的不良學生而已！他們可是……」

　　砰！

　　「誰在保健室裡喧嘩！保持安靜！」

　　我看見護理長用力的甩開了保健室的門，還發出響亮的撞擊聲，然後開口打斷了雲軒晴因激動而變得大聲的話語。

　　雲軒晴的臉瞬間扭曲了一下，深吸了口氣，扯著嘴角並轉頭，露出完美無缺的、陽光無比的微笑，說：「護理長姐姐，真是抱歉，我會注意的。」

　　護理長瞬間怔了一下。

　　她看了看我們，低聲咕噥著「姐…姐姐嗎？原來我還挺會保養的……」之類的話語，然後轉頭，還不忘丟下一句：「知道就好，別讓『姐姐』再聽見了喔！」才面帶微笑的轉身離開。

　　……雲軒晴，原來你還挺有當演員的天分。

　　「他們不像一般的不良學生，只是打架鬧鬧事。」他壓低了音量，臉色卻不是很好。「他們比你想像的還要危險。若不是會長將消息強硬的壓下，很可能已經出現恐慌了。」

　　我沒有回答。

　　如果真的有它所說的那麼嚴重，肯定是已經發生多起事件了，才會讓校方如此重視。

　　而到那時後，就算再怎麼小心翼翼的不讓消息外露，但是紙包不住火，總是會有那麼一兩個漏洞，使的消息和傳聞流傳開來。

　　畢竟肇事者在犯案時，可不會幫忙避人耳目。

　　而看現在校園里的學生們一片安寧……一片火熱朝天的搶食，怎麼也不像是恐慌的樣子。

　　看我安靜了下來，他也知道這樣是無法令我信服，煩惱的苦著一張臉，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宇翎……算我求你，就聽我這一次。除非你答應加入學生會，否則我沒辦法告訴你到底是什麼事情。」

　　他放緩了語氣，輕聲的說。

　　然而沒有聽到確切事由，我還是很排斥加入學生會的權力漩渦中。

　　權力這種東西，總是被攪和在最黑暗的人性之中。一但陷進去，很可能想出來都抽不了身。

　　誠如十九世紀時，英國爵士艾克頓所說，「權力使人腐化，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腐化」。

　　我以前可是見多了為權力而瘋狂的人們，因此完全沒有興趣去接觸。

　　那是我的底線。我痛恨權力，不是因為它本身，而是他太容易使人盲目。

　　這樣說來，其實我痛恨的，可能是人類自身的劣根性也說不定

　　所以，即便面對雲軒晴極為少見的請求，我也沒有輕易的答應。

　　他的臉色看起來很著急，很猶豫，但最後仍是沒能把真正的理由給說出口，於是我們兩個只能就這麼大眼瞪小眼，沉默。

　　突然地，保健室的門被拉開了。我看雲軒晴同時轉頭，看見了意想不到的三人。

　　原本應該已經回去教室的雲奈芳，身後跟著才剛分別的安威霖學長和碧翠絲學姐，從敞開的門口走了進來。

　　雲軒晴驚訝的站起，「奈芳？你在做什麼？」

　　她看似無奈的聳了聳肩，說：「我就想以哥哥的死板程度，肯定無法說服宇翎哥的……看樣子我沒推斷錯呢，是吧。」

　　奈芳，你還真了解你哥啊。不過你把安學長和碧翠絲學姐也找來，到底是想幹嘛呢？

　　我冷淡的看過去。

　　安威霖走到奈芳的旁邊，開口：「宇翎學弟。我……」

　　「我不要。我不會加入學生會的，學長請你死心吧，除非你有比雲軒晴更好，並更能令我接受的理由，我才會考慮。」

　　他和碧翠絲學姐都怔住了。

　　我才沒興趣再重新聽一遍雲軒晴搬出來過的理由。倒不如在一開始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如果打算拿那套對外界公開的應酬性說法，來說服現在心情正糟糕的我。抱歉，沒門。

　　他看著我良久，然後微閉了閉眼睛，再張開時，我看見裡頭閃過一絲堅定，彷彿做了什麼決定。

　　「宇翎學弟，這件事情真的無法公開，後果會很嚴重。」

　　我心頭微微閃過一絲終於逃過一劫的放鬆，卻又矛盾的參雜了一些不爽。

　　我更加冷漠地說：「對，所以我沒興趣，請您務必別告訴我……」

　　他接過我的話語：「所以，還請你務必保密。」

　　「嗯，我知道了……等等！」

　　「事情是這樣的……」

　　「等一下！」我慌忙站起身並打斷他。

　　「……」

　　「我沒有說要加入！你別以為說了我就會妥協，就算這樣我也沒有興趣自己找麻煩上身！」

　　開什麼玩笑！

　　我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是誰說事情很重要，必須加入才能告知？身為學生會長，自己卻打破規定是正確的嗎？還是你以為說了我就會加入？

　　「我只是把真相告訴你。畢竟你已經通過了入會面試，有這樣的資格。至於聽完後你是否還堅持原有的立場，想要置身室外，那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他果斷的說，說完後居然還看著我露出微笑。

　　我為之氣結。

　　他肯說的，絕對是知情後就無法脫身的事情。

　　果然是隻奸詐的狐狸，居然被他擺了一道。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內心默默對他的笑臉揍上兩拳，哀嘆著自己的愚蠢，一邊重新坐下，一臉不爽的「洗耳恭聽」。

　　「既然這樣，我們還是到學生會裡面再進行說明吧？這樣如何？這裡也不太方便。」他看了看那隨可能被護士阿姨打開的拉門。

　　雲軒晴皺了皺眉。「學長，宇翎他的身體還……」

　　「我沒問題。」我沒看向那瞪著我的人。「在這裡不太隱密，讓我見識一下華央自治會的模樣吧。」

　　雲軒晴氣得直跳腳，卻又明白這裡絕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只能無奈的妥協，臉上明白的擺著名為不爽的表情。

　　安威霖學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雲軒晴，最後無奈的嘆了口氣，伸出他的手。

　　「那麼，請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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